我的生活随笔

钱穆与钱钟书关系(钱穆钱钟书)

  钱钟书和杨绛的成就是否称得上大家,在有些人那里还存在争议。但是,钱家和杨家,都是非常牛的大家庭,这一点不会有任何争议。

  先说钱家。钱氏家族的声望源远流长,相传是一千多年前五代时期吴越国王钱镠的后嗣。2008年6月,在杭州开了一个“吴越钱王与长三角繁荣主题报告会”,当时还健在的钱学森发来了贺电。

  钱学森是杭州的钱家,他的父亲是钱均夫,曾在国民政府教育部任职多年,后来担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另一位导弹专家钱三强,则是湖州的钱家,他的父亲是新文化运动中大名鼎鼎的钱玄同。

  钱学森的堂弟钱学榘(1914-1997),是出色的空气动力学专家,拥有许多航空技术专利,曾任美国波音公司的工程师。钱学榘家里没钱,他上学的钱基本上都是钱学森的父亲钱均夫赞助的,他的求学经历也和钱学森相似。钱学榘有一个儿子叫钱永健,曾得过诺贝尔化学奖。

  钱钟书则是无锡的钱家。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早年做过小学教员与无锡县图书馆馆长。后来当过上海圣约翰大学与北京清华大学的国文教授。

  无锡钱家,在学问上有一个人的水平不在钱钟书之下,他就是国学大师钱穆(1895-1990),钱穆比钱钟书大15岁,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两家关系很好。钱基博曾经介绍钱穆去师范教书,在早期对他的帮助还是很大的。钱穆的大哥钱挚一生都在老家无锡教书,他有一位了不起的儿子,著名科学家钱伟长。

  再说杨家。杨绛去世,有人评论,一个女人最失败的地方,在于嫁的人不如自己的父亲。这种说法很不得体,没礼貌,但是却也传递了一个信息:杨绛的父亲杨荫杭,必是一个非凡的人物。杨荫杭(1878年—1945年),曾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获法学学士,后赴美留学,1910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法学硕士学位。辛亥革命后,任江苏省高等审判厅长。

  杨荫杭主张司法独立,曾传讯交通总长许世英,轰动一时。1919年他辞职回无锡老家。1920年移居上海,任《申报》副总编兼主笔,1923年迁居苏州,任开业律师和自由评论家。他纵横法律与言论界,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子,按今天的说法,算是公共知识分子。

  杨荫杭的妹妹,也就是杨绛的姑妈杨荫榆,也是大大有名。在我们所受的教育中,她作为北京女师大的校长,受到鲁迅和许广平的批判,因此成了负面人物。对她,人们缺少了解,也缺少尊敬。1907年,杨荫榆考取公费赴日留学,读的是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回国后就当了江苏第二女子师范学校的教务主任。1918年,杨荫榆赴美留学,在哥伦比亚大学大学获得教育学硕士学位。1924年,她被任命为国立女子师范大学校长,成为中国第一位女性大学校长。抗战期间,杨荫榆多次用一己之躯保护妇女儿童,最终惨死在日军枪口下。

  杨荫榆赴美留学时,已经34岁,这一年杨绛才7岁。后来,她回忆道:“那天我跟着大姐到火车站,看见三姑母有好些学生送行。其中有我的老师。一位老师和几个我不认识的大学生哭得抽抽今日铁岭西北天气预报噎噎,使我很惊奇。三姑母站在火车尽头一个小阳台似的地方,也只顾拭泪。火车叫了两声(汽笛声),慢慢开走。三姑母频频挥手,频频拭泪。月台上除了大哭的几人,很多人也在擦眼泪。”

  杨荫杭兄妹都先后赴日本和美国读书,给人以家境富裕的感觉,其实他们家最初很穷,但是整个杨家在无锡却是四大家族之一。他们的祖上杨宗濂、杨宗瀚兄弟创办了业勤纱厂,是无锡第一家近代企业,标志着无锡开始由传统的农业社会向近代工业社会转化,在中国近代经济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杨氏的子孙经商和读书的人都很多,所以杨荫杭这一支也能靠发奋读书,创出一番天地。

  钱家和杨家的故事,很好地反映了中国社会转型期大家族的特点。他们特别重视教育,读书并改变国家的命运,成为他们的理想。孔夫子的教导,经过2000年的演化,结出了最后一批果实。他们的家境都比较殷实,即使像钱学榘和杨荫杭这样,家境暂时困难的,也会得到同族长辈的帮扶。

  鲁迅早年的经历很不愉快,让他对这样的大家族非常仇恨,在作品中多有批判,这在相当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的判断,事实上,这样的大家族是绝对不缺乏温情的,互相之间的竞争和帮助,才可以促成一大批英才的出现。

  钱钟书和杨绛出生的时代,是真正的大时代。他们受到很好的中式教育,像钱穆,最终成为国学大师;同时,他们又热衷到国外留学,这不仅让他们学到知识,更获得了非常开阔的视野。像杨荫榆这样四处奔波,到34岁还出国读书的女性,如今也不多见。

  在这些大家庭背后,是一个更庞大的士绅阶层。整个清朝,江浙一代的读书人都非常厉害。清代有状元112名,其中,江苏49人,浙江20人,两省加起来共占61.61%。能考中进士、举人和秀才的,数量就更为庞大了。那些不能做官的举人和秀才们,则成为乡村知识分子,对乡村的读书氛围有很大的影响。到了清末,江浙一代的民营经济又非常发达,这些官员或准官员,办厂办学的就非常多了。官、商、学的融合,最终造就了钱家、杨家等大家族的辉煌。

  不过,随着1949年前后,土地改革以及工商业改造的相继推进,地主的地没了,企业家的资本也充公了,这就从根本上摧毁了整个乡绅阶层,过去那种土壤就不存在了。1950-1970年代,这些大家族的日子非常难过,甚至不及常人。只有到了80年代,市场经济重新启动,以荣毅仁为代表的无锡大家族,才略有恢复。不过,也只是在经济上而已,那种读书氛围,已经不见了。

  更重要的是,现代化转型的一个过程,就是大家庭的分裂。传统传统农业社会,是以家庭为生产和消费单位,同族的人,往往聚居在一起,这有利于与别族的人展开竞争。而现代社会的本质,则是以个人为单位。个人成为最本质的经济与法律单位,你和别人交往,合作或者纷争,代表的都只能你自己。这种趋势的一个结果就是社会的原子化,原来的大家族注定要四分五裂,或许,人们只能在家谱上,才能找到往昔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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